落宸汐

 文/落宸汐

陆绎x袁今夏（剑灵x修仙少女）

*全文1.1w字，希望大家不要嫌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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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世若再相见，以身化作剑，护你一世的周全”——《心墙》

 

        折景入画岁月悠，君守千年寂寂凉，

        长灯星河暮色里，共挽剑花指清霜。

 

【序】

       天历六十万一千五百二十七年，魔族大军进犯天界。天帝大怒，遣二十万天兵同魔军交战。

       时天昏地暗，血流成河，魔军来势汹汹，力斩不绝。次日，其主魔君世蕃亲临，布往生阵，困十万天将于阵中，魂飞魄散，无望轮回。

       天兵战损者过半，而魔军愈勇之，一时不敌矣。五日，天帝怒火更盛，着战神陆绎携上仙今夏战于天门。

       战况胶着，魔军布阵甚阴，陷阵者无生还之期。

       七日，双方皆损伤大半。世蕃献魔族噬魂阵意一举击溃，然绎与夏皆不惧之，愿舍命护天界安宁。后，夏趁绎不备，以身献祭，引万血阵，吞噬魂大阵，亦使魔军尽数灭之。绎见夏此举，心甚痛之，恨无法救夏生还，几欲绝之。

       此战覆，天魔两族皆元气大伤，天帝闻夏逝，亦感伤之，故追封上神。绎辞神将之职，困自身于暮云殿，捧夏之佩剑以念之。

       去日良久，绎携夏剑于流云山，自散元神附于流景剑，自此千年尘封。夏幸保残魄，入轮回之道。

 

【壹】

        翠竹掩映，云雾环绕，众多山峦拥簇着流云山。这里被视为人间灵气最足的地方，一些话本子里也曾写道，千百年前，流云山可通天界，乃是连接天上人间的重要通道，只是后来不知何故通道被封锁了。

       流云派，乃是当世数一数二的修仙门派，此派建于流云山上，自是灵力充沛，且派系历史根源深厚，数位得道高人皆是师从流云，故而每年都有很多人慕名而来，希望成为流云派的弟子，学得一些仙法从而得道升仙。

       然而，所谓修行自然是要看悟性和根骨的，流云派有着一套自己的筛选办法，只有通过了考核才能最终入山门成为流云弟子。很多人都被困难重重的考核吓到，止步于开端，修仙之路自然由此而断。而在求学之列亦有不少天资聪颖的奇才一举通关，拜入师门，他们潜心修行，多半成为了德高望重的真人，受人敬仰。

       在流云派的众多弟子之中，有一人是个例外。她没有通过任何的考核，直接被掌门选为亲传弟子，授予流云秘籍。传言她根骨极佳，乃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修仙奇才，有望振兴流云百年基业，真正得道成仙，故而众人皆对她寄予厚望。

       要说起这位姑娘的经历，那也算是个奇事。此女名唤袁今夏，乃是流云派膳房管事袁大娘的女儿。说是女儿，倒也不是亲生的，是袁大娘某一日下山添补食材的时候在山下的河边捡来的女娃娃，小姑娘生得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眼睛水汪汪的，袁大娘一抱起她，小姑娘就不哭不闹了，还冲着她笑，这样标致的小人儿任谁看了都会喜欢的。袁大娘夫家早亡，没有留下一儿半女，见这小姑娘生得喜人却被人这般抛弃，袁大娘实在是心疼孩子，就把小姑娘抱回了流云山，掌门杨程万一见到这个小姑娘神色大异，掐指算了许久，终于舒展了眉头，当即就认了孩子做亲传弟子。袁大娘一时又喜又惊，连连拜谢。

       袁今夏就这样在流云山住了下来。从小吃喝不愁，身边的人都待她极好，尤其是她的大师兄杨岳更是对她百般照拂，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这位小师妹，整日里变着法子哄她开心。

        且说这杨岳乃是掌门杨程万的儿子，掌门夫人去得早，掌门独自一人将孩子拉扯大，本是打算培养他成为流云派的接班人，奈何他着实不是修仙这块料，整日里就喜欢躲在膳房鼓弄一些柴米油盐，烟火风味。杨程万对自己这个儿子着实是没有办法，他生性老实，加上他娘亲去得早，杨程万也不好再阻止他做喜欢的事情，也就随了他去。但是，流云派不可后继无人，山中弟子虽有才学甚佳者，但是总归不符合杨程万的心意，他一直在寻找一个能够真正撑起流云派的人，直到今夏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希望。因此他一直教导杨岳要好好照顾小师妹，杨岳也是个听话的孩子，自然是事事上心，凡事尽量顺着今夏的意思来。这一来二去的竟也把这小丫头贯成了一个混世魔王。

       今夏八岁那年已经是称霸流云山的存在了，不管是师兄师姐还是师弟师妹，听到她的名号都会退避三舍，其一呢，是因为她是掌门的亲传弟子，没有人敢去和她过不去，其二呢，这位今夏小爷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抓虫子放在想要欺负她的师兄靴子里，或是在某个调皮的小师弟的甜汤里放盐，上树摸鸟蛋，拿弹弓打人她可是什么都干过的。整个流云山也只有掌门才能真正压制她，只可惜掌门每年都有三个月的闭关时间，这段时间里，派中上上下下不免要遭到今夏的“毒手”，众人常常是有苦不能言啊！

       今夏十五岁那年入流云殿，着云裳，系亲传弟子绶带，真正成为了掌门座下的亲传弟子，开始学习流云秘籍。早些年被她“欺负”过的那些人也都接二连三地离开了流云派，他们的离开都是因为违反了门中规定，比如说那个师兄，他悄悄偷看师姐们洗澡，那位调皮的小师弟其实是练过缩骨功混进来盗取流云秘籍的......这下派中的诸位才算是真正明白了今夏的举动并非是无理取闹。故而更多的人再次和她亲近了起来，毕竟能够和亲传弟子搞好关系肯定不是什么坏事。

      “好说，好说，各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不必客气，以后在这流云山上小爷我罩着你们。”

       “夏儿？你不去练功在这里干嘛呢！还有你们几个！日课都做好了吗！还不快去！”

         今夏这边正在和众人炫耀着，突然听见了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她转过身就看到了杨程万那不怒自威的脸。她马上换上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脸对着杨程万，语气也软了起来。

       “师父，我真的没有偷懒，这不是大家太热情了嘛，我就和大家交流几句，您从前不是教导我要和大家和睦相处吗，我这可都是听您的话来的！我这就去星辰阁练功。”

         说完，一溜烟就跑走了，没有给杨程万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杨程万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徒弟实在是有些无奈。这样的今夏真的能完成流云派的百年天命吗？杨程万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算错了。天机不可泄露，日后的事情，全凭她个人的造化吧。

 

【贰】

         晚风微凉，今夏坐在流云山的落星台上看着落日一点点隐入云层，她开始幻想在云层的另一边会是怎样的世界。今夏自小就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着整个流云派的未来，师父从不轻易让她下山，至今下山的次数屈指可数。今夏向来是个耐不住寂寞的，这些年她快将这整个流云山翻遍了，到如今也确实没什么可玩的了。

       “今夏，终于找到你了！”

      “大杨？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方才去藏书楼发现你不在，就想着你是不是又跑来落星台了，我跟你说，我爹他今日心情不好，若是给他知道了你又不好好修炼心法免不得又要被罚。”

         今夏笑了笑，未置可否。她的目光依旧投向远处，杨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云生结海，霞光满天。

       “大杨，你说云的另一端是怎样的世界啊？”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是隐隐约约听爹提起过关于流云派的那个秘辛似乎就和云那边的世界有关。你啊，就不要想这些了，快回去背心法吧。”

         今夏从大石头上跳下来，走到杨岳面前故作老成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放心放心，小爷我的聪明才智可不是盖的。”

         她嘻笑着离开落星台，杨岳跟在她身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天夜里，今夏做了一个梦。她看见四周都是一片漆黑，片刻之后视野内慢慢亮了起来，她似是处在某个战场中，周围血流成河。血光冲天里，她看到了一个女子以身献阵，千军万马的喧嚣也在那一刻归于平静，天地寂静间只能听得到一个男子撕心裂肺地呐喊。今夏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亦触摸不到他们的存在，唯一能够感知到的就是那种穿透内心的凄凉，像是谁在呼唤着她。

        她从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了。其实，这不是今夏第一次做这个梦。事实上，自她八岁开始就经常梦到这一幕，每一次她都尝试着去走进这个故事去感受那些梦里发生的一切，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她都只能做一个旁观者。她也曾一次次尝试着看清那些人的面容，但是总有迷雾遮住了双眼，什么都看不清晰。这些日子，她似乎更加频繁地梦到这些，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在牵引着她去找到一些真相，这一切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存在过的？

        今夏已无睡意，她披上外衫到了藏书楼，一点点地查询着关于梦中发生的事情，可是没有任何一卷书册上记载过这样的故事，她越是想要搞懂这一切却越迷惑，难道这些真的仅仅是梦吗？

        长夜星河漫漫，藏书阁的灯一夜未熄，今夏抱着一卷卷古籍，心里反复想象着那个梦。这世间万事本就是各有玄机，一时难以参悟也是常事，修仙之人本就该凝神静气，不受外物之扰。奈何今夏委实是个意外，越是搞不明白的事情就越是能够吸引她的兴趣。故而第二日清晨杨程万走进藏书楼，瞧见伏在案上睡着了的今夏时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孩子何时变得如此好学了？”杨程万在心中自语，内心深处却是掩不住的兴奋，那一刻他似乎真的看到了希望——流云基业可振兴矣！

         睡梦中的今夏并不知道自己被师父寄予了如此厚望，她只想在梦中再次见到那些画面，只不过后来再没有梦见那些场景。

         剑阁深处，似乎起了一些小小的异动，然后瞬间又恢复了平静。总有什么故事正在铺陈酝酿。

 

【叁】

         流云派向来有规定，所有弟子要在十六岁时入剑阁选择一把适合自己的佩剑以便于学习御剑飞行之术。须知流云派乃是天下剑宗，自然是名剑无数，剑阁里的剑随便拿出去一把都能在当世成为绝佳好剑。故而在选择佩剑时要考验的就是持剑者和剑之间的感应，唯有拔得出的剑才可以成为自己的佩剑。

         在剑阁最深处独独立着一把剑，此剑名唤流景，乃是流云派的至宝，据说数百年前流云先师在创派之时，曾在流云山的山顶上发现了这把剑，此剑周围自带极强的灵力，无法轻易靠近，剑柄上刻有“流景”二字，倒不像是凡间文字，只能依稀辩得。先师曾尝试过拔出这把剑仔细端详，却如何都拔不出来。鉴于此剑灵力充沛，且成色不凡，先师心下大异，故而决定以流景剑为中心，铸剑阁，建流云派，后经几代发展终成天下大宗。

         今夏十六岁这年按照规定进入了剑阁。剑阁里陈列着无数名剑，今夏一个一个看过去总觉得哪里缺了些什么，转了一圈下来，竟无一把她中意的剑。她心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那么熟悉，一种神奇的力量在牵引着今夏一步步深入剑阁。

         越向深处走心中的那种感应似乎就越发强烈。终于，她看见了，在剑阁最深处立着的那把剑，正在晃动，周围的灵气异常仿佛要吞噬整个剑阁。今夏心中大异，她靠近那把剑，心里的感应告诉她，就是这把剑，只要拔出它，一切都会有答案。于是，今夏伸出手，握住剑柄，那把流景剑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她拔了出来。

         于此同时，流云山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杨程万本来正在藏书楼寻一本心法，听到这声巨响也委实一惊，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那边的人来了。于是他匆匆忙忙走出藏书楼，看到众弟子从各处走来面面相觑的模样，他这才稍稍放心。可是这巨响究竟缘由何处？杨程万仔细回想惊觉这声响来源于剑阁。剑阁？不好，今夏还在剑阁！顾不上旁的事情，他即刻赶往剑阁。

         今夏看着眼前的少年，一袭白衣，墨发简单束起，星辰般的眸子里似有光芒流转。他就那样凝望着她，没有说一句话，今夏却觉得似乎度过了千万年漫长的光阴。何为一眼万年，大抵就是这般。今夏总觉得这样一双眼眸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就像是深深种在她心头的一个蛊，无论经历了多久都无法遗忘。今夏看着他，就这般看痴了。

         千年时光寂寂一人，在这流景剑里尘封。陆绎本以为会这样永久沉睡，他以为再也等不到她了。千年前她舍身于天门之前，他没有护着他，又恨自己无法陪着她一同湮灭，只能把自己封印在这流景剑中，期盼着能够汲取一点她的温暖。他心中还是抱了一丝侥幸的，若是她回来了，一定会找到他的吧。直到他感受到了那熟悉的灵力，他以为他终于等到了......

         许久今夏终于回过神，面上带了笑意：“哥哥，你好生俊俏。”

         不是她，终究不是她，便是容颜一样，气息相似，也终究不是她。再看向她的时候，陆绎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冰冷。

        “夏儿！夏儿！”杨程万的声音自剑阁外传来。

       “师父！我在这里！”今夏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格外兴奋，而陆绎却没有任何反应。他知道有些事情终究是回不去的。

          杨程万看着站在今夏身边的陆绎，以及她手上的流景剑一时之间竟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数百年来，无论多少灵力高强的前辈都没有人能够拔出流景剑，是以流景剑便成了剑阁至宝，先师也曾留下天命，能够拔出流景剑之人必能改变整个天下的大格局。那一刻杨程万真正在心中确认了，今夏并非常人，这流云派真的只有她能够拯救。

 

【肆】

       “剑灵者，依剑而生，身携灵力以护剑，多历数世而存。剑灵认主，拔剑者则建灵契，剑不毁，剑灵存。自与其主一体不可分矣。”——《流云·藏剑赋》

          千年剑灵，久居流景神剑，浴山月之灵气，本体强大，可离剑而生......今夏思索着师父告诉她的关于剑灵的一切，看着坐在院子里一言不发的某人，心中仍有无数的疑惑。

        “哥哥，你的灵力如此强大为何会一直困在这流景剑中？”果然有些事情还是自己去问会比较好一点。

          一阵长久的沉默，陆绎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仿佛时间在他那里就是静止的。细细想来自从他出现到现在似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今夏原以为他本就如此不愿讲话。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身后那人出了声。

        “以后，唤我陆绎便可。”

          今夏心下大惊，她转过身，看见陆绎还是坐在那棵桃花树下，表情也无甚变化，她一度以为刚刚那话不是他说出来的。

          微风轻拂，花瓣漫天。白衣少年在温柔芬芳里静坐着，俨然画中谪仙。她走近陆绎，伸出手，接住了将要落在他发间的花瓣。

         陆绎终于有了反应，他一把挡住今夏的手，目光里也带了几分警惕：“你想干嘛？”

         陆绎的语气有些凶，今夏却没有害怕，反而对着他笑了。每次看见陆绎今夏心中总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如同一眼万年，初见胜似长伴。

         她张开手掌心，几片花瓣就静静躺在那里。陆绎看着今夏手里的花，慢慢放下了挡着她的手，他想起了曾经也有一个女孩为他接住了落花，巧笑嫣然：“所有的桃花都被我挡住了！从现在开始只有我才能在你心里扎根了！”

        千年时光流转，容颜未变，就连眉眼弯弯的弧度也如出一辙，但是她却回不来了。

       “今夏落花，却不是我的今夏。”

        这世间万事最重机缘，陆绎不是没有想过眼前的今夏就是他苦苦等待了千年的人，她们那么像，却又不像。流景剑为何会选择她？许是它也等待了太久了，想要借此找到当年的那些温暖吧。这样的结果对于今夏来说未免过于残忍，但是陆绎心中清楚，那些羁绊和纠葛终究要缠绕几世，或许如今这样也并非坏事。

        许是掌心的温度让她记在了心中，又或是冥冥中真的有什么牵引着她走向他。今夏抬起头对上陆绎的眼眸，恍惚间似乎听见他用撕心裂肺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那是何时发生的故事？今夏只觉得无数画面在眼前纷飞，可是她什么都看不清楚。就像是她一直以来都做的那个梦一样，虚无缥缈，无法触摸。

       “陆绎。”她在心中默念他的名字，便有千风激起层层浪，而情根就此深种，在她未曾察觉的时间里，把他的一切刻入心底。

        花开花落，又再逢君。只叹光阴空别恨，不复当年模样。

 

【伍】

         流云山上的日子似乎过得很快。今夏日复一日地在藏书楼和星辰阁之间来回奔波。既然已经有了剑，自然是要开始修习御剑飞行之术，如何与流景剑配合便是重中之重。今夏原想着寻求陆绎的帮助，可是陆绎每次都只是淡淡地看着并不上前帮忙。流景剑与其他剑不同，剑本身就自带灵气，故而即使没有剑灵在依旧可以操纵。

        御剑飞行并不是什么易事，纵是今夏自诩聪慧过人，也在这里吃了败仗。一番折腾后，好不容易能够飞起来了，今夏异常兴奋，然而她没有控制好重心，一个不留神跌了下来。

        大脑一片空白，过去所学的法术一点也记不起来，她任由自己坠落，本以为自己这下真的完了。却没想到在坠地的前一秒落入了一个怀抱，熟悉而又陌生。今夏睁开眼睛看见陆绎看着她，看似面无表情，眼神里分明有了一丝嫌弃，仿佛在用眼神告诉她：下次不要指望我能救你。

        今夏忙从陆绎的怀里站起身来，却因为力度过大差点又摔倒。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指尖划过他的掌心，留下了一点暖意。

       便是这零星的温暖在陆绎的心中点燃了一片火树银花。他从未忘记——

      “大人，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有一天，我们都身归混沌，落入渺渺星河，再相见的时候你还会记得我吗？”

     “好端端的为何要想这种问题，若非灵散绝无身归混沌的可能。”

     “你先回答我！”

       陆绎拉过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掌心，久久不放。

     “我会再次认出你，因为我记得你指尖的温度。”

       当年的一句玩笑话一语成谶。陆绎清晰地记得那一丝温暖，那是落在他心上的唯一一点相思。天界战神，看似风光，背后却是上万年的孤寂，他独身一人，原是不奢求能够寻得栖身之港的，直到那个小小的上仙的出现，在他的心头刻上了一点温暖，她的明眸皓齿，她的巧笑嫣然，以及那些有她在身边的日子......

        暮云殿里岁岁花开又落，与她一同经历过无数场战斗，也曾亲眼目睹她殒身阵前，他放不下。

        陆绎开始自责，明明她就在眼前，明明一直以来都是她，可是他却堪堪错过了这一段岁月里能与她相依的一段光景。遗憾的是，她失去了曾经的记忆，终是与他形同陌路。

        遇见她之前的上万年，他等过了；遇见她之后又失去的上千年，他也等过了。如今他也愿再等她一次，哪怕以尘世湮灭为期限他也愿意。他知道，终有一天，她会记起一切。

        今夏并不知晓陆绎在心中暗暗思量的这些，她只是发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多了许多温柔。她不明白这是为何，虽说近来陆绎不再是之前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了，但是他还是会透露着一种疏离感。如今这样的温柔今夏从未见过。这一次他似乎也没有再透过她来看别人，他所注视的只有她。

     “流云风华万千，自有奇景无数你想去看看吗？”

       今夏看着陆绎，点了点头。

      只见他催动灵力唤来流景剑，然后示意今夏站上去，然后自己也站了上来，带着她御剑而上。

      这是今夏第一次完完整整看到流云山的全貌。花草树木相交映，云雾环绕，山间偶有小兽奔跑，清泉长流。果然是一片人间仙境，任谁看了都会流连忘返。

       陆绎突然觉得这一世的时光就是上苍给予他的馈赠，让他可以好好弥补那些曾经缺失的时光。

       若是以剑灵的身份这样陪她一世，就这般护她周全也未尝不可。

 

【陆】

       今夏又做了一个梦，梦中繁花成海，四方晴好。她在花海间奔走，被这数不尽的芳华迷了眼睛。

     “今夏，今夏。”

       她听见有人在唤她，她在周围不断寻觅，只能看得到无边的花海，绵延十里，辽无尽头。记忆里似乎有过这样的画面，曾经有人许诺过赠她一片花海，把所有的美好与灿烂留在她的眸子里。可是她无论如何努力也想不到那个人到底是谁。就如同她曾经做过的那些梦一样，变成交织的藤蔓一点点缠在她的心上。

       今夏醒来时天还未亮，但她已无睡意。披了外衫坐在屋前的阶梯上看着院中月光清幽思绪渐远。她向来不相信前世宿命这番说辞，但是最近她越发觉得自己真的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而那些似乎都是很重要的存在。

       一朝遗忘，一生牵挂。

       陆绎何尝不懂这种滋味？那些过往岁月里独身一人度过的风霜，那些想要告诉她的万千思绪，只能藏在心里。他更习惯计划好一切，让她可以安心无忧地过自己最想要的生活。

       这一世陪着她长大，陪着她看世间繁华，只要知道她还在就好。

      日复一日的光阴流转，今夏的流云心法已经大成，御剑飞行之术也已达到炉火纯青的水平，已是流云派众弟子中的佼佼者，倒也没辜负掌门亲传弟子的身份。杨程万亦是万分欣慰。

       彼时豆蔻年华，而今桃李芬芳。谓之心上一曲惊鸿过岁月而未止，得一人原是陆绎。玲珑心思，千般温柔尽数赠他。

       陆绎望着眼前的少女，眉眼间尽染笑意。手掌翻动，灵力自体内而出结一手绳系于今夏手腕，抬头与她四目相对，极尽温柔。

     “可否借此物讨一段芳华？”

        今夏垂眸，朵朵桃花在她的面容之上盛放——曾经的山中小霸王也愿意为了心爱之人温柔似水。

        她向来都知道，他和一般的剑灵都不相同。流景之于他不过是面上的安身之处罢了，事实上，他大可脱离流景而存，或许他本就是九重天上的仙人，不必拘于此番俗事规则。

        杨程万对于此事并无任何异议。事实上他也曾窥得一丝天机，早已知晓这一段纠葛，如今能得此良缘自然也是好事。他本就极宠今夏，自然也乐于看到如此情景。只不过，这样的日子实在不知还有几天可过。

     “陆绎，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此剑名唤流景是有何深意？”

       陆绎一手揽过今夏，一手拿起流景剑。此剑乃是当年他亲手所制，那时候的她初升上仙，手边没有趁手的佩剑，他就在暮云殿里关了三天三夜，亲手为她打造了这柄流景。

    “所谓流景意为光彩璀璨，一如余生岁月。二如吾心，便是万物变迁，繁华皆逝，风景流去，亦要留下卿卿。”

       剑挽流景，世世长安。

 

      这些年来也曾有另外的人出现在今夏的生命里，也曾对她表露一番真心，比如乌安帮的少主谢霄。虽说情真意切，但是他们只能成为挚友，今夏心中唯有一个陆绎。

      自初见而始，眸中相思，尽数是君。

 

【柒】

      变故的发生似乎就在一瞬间。流云百年基业，先师也曾留下半纸天机。

    “云外百年必逢大劫，唯一人可破矣。”

       今夏清晰地记得那一天黑云密布，落星台上再也看不到一丝阳光，曾经那让今夏无比好奇的云的那边此刻已经不再是希望，而是噩梦。无数的魔教邪士自云端涌入流云山。

       杨程万先一步预料到这样的局面，一早就以灵力筑起了一道结界。奈何魔军人数众多，结界无法支撑多时，这一战，在所难免。

       结界破碎的那一刻，魔军涌入，暗无天日。在众多魔军中央站着一个人，正是严世蕃。原来当年那一战重入轮回的不止今夏还有他，只不过不同的是严世蕃还保留着曾经的记忆，故而，当他看见今夏的那一刻，对着她笑得无比张狂。

     “小姑娘，又见面了，没想到还能再相见吧。当年你毁我噬魂阵，害我不得不入这轮回，如今再相见这笔账是该好好算清楚了。”

       今夏被严世蕃的话搞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他意指何事。就像是记忆的某处有了缺失，她觉得自己忘记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一段。今夏看向陆绎，他的眸子里剩下的只有熊熊燃烧的怒火，那眼神似乎要把严世蕃吞噬。

       恨意滔天。今夏不知道横亘在这两人之间的究竟是怎样仇恨，她从未见过陆绎这般情绪起伏的模样，若不是有血海深仇必不会如此。今夏突然觉得自己和陆绎之间存在着很多秘密，关于他的过去，她一无所知，在那些未知的岁月里，他一个人走过寂寂时光，一个人承受着灼心的悲痛，他一定会很孤独吧。

       流云派众多弟子在杨程万的指挥下有序地摆出剑阵，与魔军殊死搏斗，灵力相互碰撞在苍穹之上盛放出烈焰之花。

       今夏手执流景剑站在严世蕃面前，陆绎就站在她的身边，两人并肩而立的画面就如同当年站在天门前大战魔军的情景。

      “陆绎，不要忘记了，你如今只是一个剑灵，不再是当年那个赫赫有名的战神，和我相斗，没有结果的。”

     “就算是散尽了这一身的灵力又如何，这一次，你才是那个输的人。”

        战势一触即发，今夏早已在心中默默催动了流云心法，却不曾想被严世蕃察觉了，一番强烈的攻势袭来，招招直逼命门。今夏也不是什么弱质女流，她迅速调动灵力，在掌心翻结成花击向严世蕃，那厮倒也灵敏，竟被他给躲过了。陆绎聚起灵力，在严世蕃周围布下一个结界，将他罩在其中，这是以元神之气凝成的结界，非常人所能破解，布结界者以自身所有灵力和元神之气为代价，布下此阵，入阵者若无法打破结界就会被这种灵阵吞噬彻底魂飞魄散。

       “陆绎，你可想好了，如此一来，你我可就同归于尽了。”

        陆绎没有说话，依旧屏气凝神盯着阵中的严世蕃。今夏似乎从严世蕃的话中听出了一些玄机，她正欲阻止陆绎，却踏入了一个早已布置好的结界，任她用尽办法也无法打破。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早就布置好的。

     “陆绎！陆绎！陆绎！”

        今夏不停地拍打着结界，陆绎却并不为之所动，一心催动着阵法。严世蕃在阵中，周身燃起了火焰，他在火焰中狂笑，终是变得面目狰狞，在火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绎看着今夏极尽温柔，那深深的一望似是要把千万年的爱恋都融进一个眼神。突然之间，回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过往的无数画面都一点点展现在了今夏的眼前。

       那些在九重天上一起弹奏过的桃夭阵阵，那些一起夜观繁星的点点心动，那些经历过的无数的过往和美好，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画面......一幕一幕尽数展现。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了天门之战的那一眼留恋，她以身祭阵，他遗恨无力。

       千年之后光阴轮转，几乎又是同样的场景，只不过这一次是他用尽了所有的灵力换得这一战的平息。这样的孤寂他已经承受过一次了，如何忍心让她再承受一次？

       陆绎的笑容在风里一点点消逝，困住今夏的结界也随之消失，她拼进全力奔向他，催动流景剑，堪堪留住了他的一丝残魂。

       以身为剑，护你一世周全......

 

【捌】

        暮云殿。今夏一个人抱着流景剑坐在殿前的花海中央。那是他为她种下的花海，是他许给她的承诺。原来，他始终记得所有的一切，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陆绎，你为何如此狠心，为何舍得留下我一人？

     “今夏上神，天帝遣人来，说请您去大殿一叙。”

     “知道了。”

       岑福正欲转身离开，却被今夏叫住了。

    “岑福上仙，帮我一件事。把流景剑埋在殿后的竹林里吧，那里风雅安逸，他应该会喜欢。”

       岑福接过流景剑，看到今夏的眼睛里再没了一丝光芒，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大人的离去消失了。

       若是当年能够留住他......

       日复一日，今夏独自一人坐在暮云殿看着星辰布满整个天界，看着阳光照亮每一处黑暗，她只是会每日里去给花海浇浇水，去看看竹林长势如何，她心中再无一个可以牵挂的人。

       如今的天界祥和安宁，倒也没有什么战事，今夏也倒是乐意做个逍遥散仙，若是能一直在他身边就好。

        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的变迁，久到今夏觉得陆绎离开她似乎已经过了一世的时光，她以为可以真正放下了。

        直到某天——

       今夏是被一种熟悉的温暖吻着醒来的。她睁开眼，看见了朝思暮想的人就那样站在她的窗前，俯下身来，亲吻她的脸颊，额头。

       泪水毫无征兆地落下，她猛然惊起，抱住了他。

     “你终于愿意入梦了！”

      “今夏，你仔细看看清楚，我，不是梦。”

        这一声呢喃跨越了无数的等待和纠葛，终于在这一日化作圆满。

       “我，回来了。”

       星河长明，流景成诗，万千红尘如斯，只愿待君归来共赏九州风月。

 

【后记】

一世成殇，一念成痴。

苍茫尽挽，剑指清霜。

若再相逢，可否护她周全？

风过旧时，她在他心上开花，他亦是她的归处。

“等过了千年的孤寂时光，终于又见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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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绎夏文至今已经一个多月了，十几万的文字，无数的感动

感谢和大家相遇，未来我会一直在，希望能陪伴大家再走一段路。

这篇文的设定是很早就想写了，借联文的机会和大家见面了，

有些小细节因为篇幅的原因这次没有写进来，后面会有番外掉落。

不论我们还能并肩一起走多久我都会记住这段美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