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宸汐

 君如玉

文/落宸汐

陆绎x袁今夏（儿子视角）

        兰芷尚水清香远，君子如玉常皎洁。

        此间少年初长成，温润其人璟琰琰。

       我姓陆单名一个琰字。琰，美玉也，君子修身养性，温润自如玉。爹为我取名陆琰，便是希望我能够成为世间正直无私的君子，精于报国，守以本心。

       提起我的爹娘，这京城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爹乃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绎，出了名的狠戾，任谁听了他的名讳心里都要抖上一抖。我娘则是六扇门总捕头袁今夏，一介女流掌管整个六扇门，倒也算是个奇闻，世人心中多少是怀有敬畏的。但真正让他们如此“出名”的，当属那三天三夜也讲不完的爱情故事。为了能够娶到我娘做夫人，我爹甚至在诏狱里蹲了三年，这才欢欢喜喜地把我娘娶回家。知道这事的人无一不感叹他们之间的旷世绝恋，城中待嫁的姑娘小姐们选夫标准也一度狂热地向我爹靠拢。然而，并不是每一个锦衣卫都似我爹这般英明神武又有两副面孔，也再无一人能成为我娘那样的奇女子。多年之后的我回想起年少时在爹娘身边的日子总是会心生愉悦，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自打我记事起，身边的所有人都对我很好。府中的下人们都很听我的，我娘也喜欢每天抱着我，给我讲故事，陪我一起玩。唯独我爹不怎么抱我，甚至还常常用嫌弃的眼神看着我。后来我从阿福叔口中得知，我娘生我的时候险些丧命，这让我爹心中有了结，故而待我不太亲近。那时的我第一次明白了，在我爹的心中，我娘才是他的全部，如果有我娘在，什么问题都好解决。之后发生的事情也的的确确印证了我的想法，每次我一犯错就去找我娘当救兵，一准儿没事。

       我爹总是无奈地看着她，语气却格外温柔：“你啊，就会惯着他！”

        “琰儿还小，等他大了就会听话了，夫君就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了。”

       我娘总喜欢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我爹，不消片刻，我爹就会败下阵来，然后拉起她回到房间里，一进去就是个把个时辰。他们都说那是大人在谈论事情，可是我心里都清楚，爹娘是准备再给我生个妹妹陪我玩的。

       我本以为我爹是真的因为那件事而不喜欢我，我原是想着这辈子就这样吧，只要我娘足够疼我，我就知足了。但是，事情却在那一年的冬天发生了转机。

       我八岁那年的冬天，因为贪玩溜进了我爹的书房，然后在他的书房里玩得开心，一不小心打翻了放在架子上的匣子，里面散落出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小物件，我拿起其中的一份桃花纸写的信准备看看写了什么，不巧这时候我爹回来了，我心下着急，来不及藏，匆忙之间把那封信撕坏了。

       那一天，是我第一次在家里看到了我爹作为锦衣卫冷酷决绝的一面，我记得很清楚，他看到我手中撕坏的信，两只眼睛里是熊熊燃烧的怒火仿佛要把我吞噬，周身散发的冰冷之意让我心里打了无数个冷颤，这便是锦衣卫的可怕。

       寒冬腊月的天气，外面下了好大的雪，我爹狠狠地打了我一顿，我娘哭着喊着去拦他也没有用，那是他第一次打我。

       年少无知的我本就因他对我的态度而心有怨言，加上他打我打得这样狠，我心中一时承受不住，就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悄悄跑出了府。

       阿福叔告诉我，那一次爹娘为了找我，几乎动用了在京城里所有的关系。严寒的天气，大雪迟迟未停，这样寒冷的天气下，我娘当年为救我爹在诏狱门口跪了三天的腿伤本就容易发作，可她还是不顾一切地去找我，最后因为旧伤复发被我爹强行带回了府中。

       她在梦里都在叫着我的名字，即使是睡着的时候眼泪也在一直流。为了这事她还怪了我爹好一阵子：“都怪你，非要打琰儿，他要是找不到了，我可怎么办啊！”

       因为心中忧郁加上旧伤的折磨，我娘她感染了风寒，一整个冬天都不见好，还因此落了病根。以至于从那以后我每次看到我娘轻咳我都无比自责。

        当我爹在小巷子里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被冻得瑟瑟发抖了。本就是少年心性，一时冲动跑出来，身上根本没带多少银子，所以我跑出来没多久就后悔了，但因为和我爹置气拉不下脸回府，就一个人躲在巷子里。

        我本以为我爹会更狠地打我一顿，没想到他只是脱下了自己的大氅盖在我身上然后带我回府。回到府中，他并没有打我而是叫小厨房给我熬了姜茶，罚我在我娘的床前跪了两个时辰，然后把我叫到了书房。

        他给我看了那封被我撕坏的书信，此时信已经被我爹仔仔细细粘好，小心翼翼地裱了起来。

        信上只有几个字“我等你”落款是“今夏”正是我娘的闺名。那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了我爹为何这么生气。

       那天晚上，书房里，他和我推心置腹地讲了许多。从他们的初识，到一起经历过的一切，他们一起查案，一起抗击倭寇，一起铲除严党，一起做过太多太多惊天动地的大事。我爹告诉我，那封信是他们在一起后，第一次分别的时候我娘给他的回应，也是我娘真正坚定要和他在一起的见证，所以他视若珍宝。

       他给我看了那个小匣子里的物件，每一个都有特殊的含义，但无一例外，都是和我娘有关。我娘亲手剪的飞鱼，我娘为他戴上的“闹嚷嚷”，我娘绣的手帕，还有他在诏狱那三年里我娘寄给他的每一封信。直到那时，我才真正明白，眼前这个人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竟然爱我娘那么深，深入骨血。

        我爹问我：“你可知，为何要给你取名为陆琰？”

        我摇了摇头。

        我爹看着我，眼神里透露着我不曾见过的慈爱和期望：“琰，美玉也，君子修身养性，温润自如玉。我希望你能成为最顶天立地，高尚无私的君子，这便是我对你最大的期望，也是我的祝福。”

        我才意识到，我爹并不是不爱我，只是他习惯于把自己最温柔的一面展现给了我娘，对我的爱并没有言明，却把一切都藏在了无声的期许之中。那一刻，我的心中升起了浓浓的敬意，我暗暗告诉自己，我要成为向我爹一样的人。

        我爹告诉我，身为男子汉，就要支撑起一整个家，他希望我也能做到。

        “你娘打小最疼你，稍微严厉的训斥她都会护着你。她护了你整整八年，还为了找你落下了了病根，这辈子都很难再好了。你也知道，你娘她虽是六扇门总捕头，但是那一身功夫着实烂得很，遇到强劲的对手甚至不能自保，所以，作为儿子，你便要肩负起保护你娘的责任，不要让她受到伤害，不要......让我曾经的悲剧重演。我陆绎的儿子一定要成为个中翘楚，护得小家和睦，护得大明繁华安康！”

       爹的话给了我很大的触动，也深深影响了我的人生轨迹。说实话，我真的挺庆幸能有这样的爹娘，他们是我一生的骄傲。

       娘的身子在爹的精心照料之下终于大好，除了有寒气之时会轻咳之外已无大碍。六扇门闲来无事的时候，她还是喜欢带着我在府中疯跑，让我带着她爬高上低，陪她用弹弓打鸟。我倒也是乐得自在，我爹说得没错，我娘确确实实是个奇女子，只要和她在一起就会很安心。

       我还是能经常看见爹娘在我面前卿卿我我的恩爱模样，两个人吃饭的时候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着实让我不忍直视。都老夫老妻了，还整日里黏在一起。不过实话讲，我爹娘生得果真是俊俏，这样标致的一对儿，不管放在哪里都足以羡煞旁人，我看得也开心，索性也就不打扰他们的恩爱时光了。

        某天吃晚饭的时候，爹娘又似从前那般恩恩爱爱，我心中突然起了一个小想法，我对着爹娘大声地喊了一句：“爹，娘，我想要一个妹妹了！”

       桌那头的两人听到我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惊得筷子都掉了，片刻之后，我爹先反应过来，和我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深情地望着我娘，我娘瞬间羞红了脸。

       下一秒，我爹一把抱起了我娘向后院走去，我娘忍不住惊呼出了声。

        “陆绎！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孩子还看着呢！”

        “夫人平时最宠琰儿自然是要满足他的愿望了！”

        然后我爹就继续抱着我娘走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给了我一个“乖儿子，干得漂亮的眼神”。

       我看着走远的爹娘，内心格外愉悦，手中的饭似乎都变香了。

       没办法，太聪明的我压力也是很大的。

       圆月皎洁，月光似酒，新的故事还在酝酿。